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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難後重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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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若言沒想到,連自己的馬也被偷去。那是自己從京城一路騎來的,雖比不上汗血馬日行千裏,但也是決定的好馬。

不曾想那小偷竟還是個見多識廣的,知曉這是好馬,一同偷去。

這可就難辦,自己全身上下只剩那對瑪瑙耳墜可以換點錢財,可若是用錢財去買馬,便不夠錢供一人一馬的吃喝住。

若是用錢財保障自己的吃喝住,不買馬,那又得六七日才能到漠北。

如今戰事緊張,一日便可能變化萬千,更別提六七日,她實在沒這麽時間可以浪費。

無法,想想人若是三日不進食只喝水也不會死,於是溫若言選擇將喚來的錢財買馬,剩下的全用來在驛站買馬的飼料。

至於住的地方,她在馬廄湊合幾晚也不是不可以,只是苦些而已。

不過只要能順利到達漠北,探清赫連卿是否真的戰死,再苦她也忍得。

如此想著,她便真的在馬廄湊合第一晚。

馬廄的味道實在難聞,她初時怎麽也受不,可眼下也沒辦法,便只能強迫著自己去捂著口鼻睡著,只要睡著,便聞不到。

後來好不容易睡著,又如往常一般做噩夢,半夜醒來,那氣味刺鼻得很,於是後半夜又睡不著。

就這麽熬到天亮後,馬兒吃飽,繼續上路。

溫若言已經一整日沒吃東西,坐在馬上又餓又困,可還是得強撐著保持清醒,一路撐到下一個驛站。

中間就著溪水喝點,渴倒是不渴,就是太餓。看著馬兒吃得那麽香,她的肚子一個勁兒的響。

還好這家驛站的老板是個好心人,見小姑娘渾身臟汙又睡在馬廄,委實可憐,便收拾柴房出來給她,順便給些吃食。

也算是填飽半個肚子,雖然還是餓,但是還在能忍的範圍內。

還有一日一夜,漠北便到,溫若言此刻即使再苦,至少也有一點點希望讓她撐下去。

然而,老天爺似乎存心同她作對似的,一日過後,就在最後一夜時,那馬兒突發急病死。

溫若言這才知曉,自己被那馬商給坑。那馬商看自己一個女子,又是個外地人,便拿匹病馬給她。

這可把她給氣死,心裏罵那馬商千遍萬遍。不過好在,明日白天便能達到赫連鐵騎在漠北的軍營。

今日白天的時候,她特地問當地居民軍營的位置,順便問關於赫連卿的事情。

這裏的人們口中所說,與京城的百姓無異。他們說,的確有聽說赫連將軍戰死的消息,還是從軍營那邊傳出來的。

就連在邊城作祟的匈奴們,也洋洋得意地提過此事。

溫若言的信念動搖過一瞬,也許他們說的是真的,赫連卿是真的戰死,屍體正在被運回京城的途中,她現在回京去見他。

可是她又不想相信,不想相信自己眼不見不為實的東西,也不想相信赫連卿從此不在這個世上。

她向來是個執拗的人,不見黃河不死心,不撞南墻不回頭。

因此這一趟,她仍是要去。

太陽升起,溫若言便用著自己這雙腳,向著他可能所在的地方,出發。

她順著大道走過邊城,進入小路。又順著小路一直走啊走,走啊走,走到終於能看見前方遠處的帳篷頂流,這才又稍微有一絲精神。

雙腳已經沒知覺,可眼前那帳篷頂就是她所有的動力,她依靠本能地拔足加快速度,沖著那些個帳篷小跑過去。

終於到軍營,卻被守營士兵攔在門外,“你是何人?怎敢擅闖軍營重地?!”

溫若言並未回答,只是問道:“赫連卿呢?我找赫連卿!”

“將軍已於半個多月前故去,你要找將軍,得去京城。”那士兵看她是一個女子並無威脅,好心回答道。

“我不信!你們讓我進去,我要親眼看一看!”說罷,她便要闖進去。

那兩位士兵見狀,當即將劍拔出,“別再靠近!否則別怪我們將你抓起來!”

溫若言眼珠子一轉,直接將雙手伸出,“好啊,你們抓啊。”抓她她就能進軍營,巴不得被抓呢。

二人也不跟她客氣,當即便要上來給她捆住雙手。

方邁出一步,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:“你們在吵什麽吵?是誰在擅闖軍營?”

二人齊齊望去,士兵連忙解釋道:“回聶將軍,是一個陌生女子,非吵著要進軍營看一看。”

聶將軍?不會是聶棲吧?

溫若言伸長脖子朝出聲的方向望過去,剛巧那人也在朝她望過來,兩人具是一驚。

“郡主?!”

“聶棲?!”

二人幾乎是同時出聲,聶棲趕緊放她進來,他差點沒認出來眼前這個灰頭土臉,一身汙穢的人是京城裏那位高高在上,養尊處優的永樂郡主。

“郡主,你怎麽到這裏來?”

溫若言抓住他的手臂,凝視著他道:“你應當知曉我為何來這裏,你告訴我,赫連卿的訃告到底是怎麽回事?我不信他會戰死。”

“這…”聶棲垂頭猶豫一瞬,又擡眸道:“這裏不便談話,郡主,你跟我來。”

說罷,便領著她向軍營內走去,路過赫連卿的統帥營,也路過傷患營,將她帶到俘虜營才停下。

隨即,便掀開門簾帶她走進去。

營裏正在開會的各個將軍紛紛朝他們投來目光,包括坐在最前方主座上的那人。

兩道視線在中間交匯,最前方那人一臉驚詫,溫若言則是眼中頓時蓄起淚水,咬咬唇朝他走過去。

“言言,你怎麽…”

“啪”的一聲,溫若言當眾給他一耳光,將他沒說完的話打斷在喉間。

緊接著,又撲進他的懷裏,放聲大哭。

聶棲給眾人使個眼色,大家默契的紛紛離去,留他們二人獨自相處。

赫連卿無言地緊緊擁著她,任她發洩自己心中的苦悶與委屈,直到她哭得喘不上來氣,這才將她松開,替她擦去淚痕。

“你這個騙子,我討厭你,我討厭死你!”她一邊抹著淚,一邊推著他的胸口。

那人一一承受,任她打罵,“我錯,言言,我錯,以後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,我真的不會。”

溫若言冷靜下來,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般盯著他,“那訃告是怎麽回事?為何所有人說你戰死?你知不知道這段時日我是怎麽過來的?你是不是誠心騙我?”

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他甚是無奈,笑笑,耐心解釋道:“這個真不是我故意騙你,這次戰事的確比以往要棘手些,主帥假死,不過是必要的其中一條兵法而已,也算是一招險棋。”

“至於那訃告,確確實實是真的訃告。匈奴與我作戰多年,甚是解我的作戰風格,這次又是有備而來,因此這一次我也不敢保證必勝,只能兵行險招。若是不發真的訃告,匈奴不會相信此事的。”

溫若言嘟起嘴,十分委屈,“算算,你同我講這些我也不懂。”

“言言。”他捧起她的臉,將那上面的汙漬拭掉,“你告訴我,你是如何過來漠北的?怎麽會…變成這副樣子,父親母親沒有派人護送你嗎?”

她噎一下,垂下頭小聲道:“我…我是…我是離家出走一個人跑過來的……”

“言言!你怎能如此?父親母親會擔心的你知不知曉?”

“我知曉!若不是為親眼確認你的安危,誰願意吃這一路苦跑來找你啊?!你兇什麽兇?!”

聞言,赫連卿當即心神一怔,默須臾後,將那氣鼓鼓的小姑娘拉到跟前,柔聲問她:“言言,你是…原諒我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算…算是吧。”

那人笑,眼眶中卻含著些霧氣,將她額前散落的碎發一一攏好,握著她的手想說什麽,卻始終喉結難動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半晌,他這才沙啞著聲音問句:“言言這一路上吃多少苦?同我說一說,好嗎?”

“可多,我這輩子沒吃過這麽多的苦。”她嘟囔著,隨即掀起自己的袖子,露出翻山時被劃破的傷痕。

“你看,就這些傷痕,我身上到處是。我離家出走後,爹爹娘親請舅舅在我必經之路上全城通緝,我為能順利過城,便選擇翻山。我可是翻整整三座深山你知道嗎?”

赫連卿握著那只手臂,指腹摩挲過上面已經掉痂的傷疤,心裏是一陣接著一陣的疼。

他的妻子,向來是天之驕女,人人羨慕。從小養尊處優,集萬千寵愛於一身,卻沒想到為他這麽一個自私自利的人,徒步翻越深山,只為來確定他的安危。

忽而,一滴淚掉在她的臂膀上。

溫若言一驚,連忙擁住他,“你別哭啊,我可不會安慰人哦。”

“無事。”他緊緊回抱住她,埋頭在她的頸窩裏,“讓我抱一會兒就好。”

“可我身上臭得很,我睡兩天的馬廄,身上是畜生的屎尿味。”

那人忽然笑出來,松開她問道:“言言怎麽去睡馬廄?”

“說到這裏我就生氣!有個可恨的小偷偷我的錢財!那也就算,但是他竟然還偷我的馬兒!我實在沒辦法,身上什麽錢沒有,只能把你送給我的瑪瑙耳墜賣,買匹馬,剩下的錢也用來買飼料,不然壓根到不漠北。”

“所以那兩天,我便睡在馬廄裏。我還沒有錢吃飯,若不是有好心人給我兩餅,我可能真的撐不到來見你。啊對,你記得讓人去把我的瑪瑙耳墜贖回來,就在十裏城城東的那家當鋪。”

赫連卿仔仔細細聽著這些話,心裏是越發愧疚心疼,“那耳墜賣就賣吧,我今後再送你一對。”

“那怎麽行?”溫若言嗔他一眼,“那可是你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,你得給我贖回來。”

“好,我等會兒便派人去贖。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,換身衣服?”

“嗯,你記得再給我準備點吃的,我整整三天,除兩張餅什麽沒吃,快餓死。”

他笑著輕吻她的額心,“好,我去給你打水,讓人給你準備食物。”

“嗯,去吧。”

小半個時辰後,澡桶裏的水滿。

溫若言正要脫衣,卻見赫連卿並沒有要出去的意思,瞪他一眼問道:“你做什麽?我現在可沒心情同你‘玩鬧’。”

“我沒有想讓你同我‘玩鬧’。”他無奈地搖搖頭,走上前為她脫衣,“我只是想看看,你身上還有何處有傷。”

她沒有反抗,反正他已經看過無數次,便任由他將那一身臟汙的粗麻布衣脫下。

上身十幾條又細又長的傷痕頓時暴露在他眼裏,赫連卿的眉間猝然皺起,心中滋味很是難受。

沒有聽見身後傳來聲音,她便回頭看一眼,便瞧見,那人眸子裏的心疼滿得只差溢出來。

“其實也沒多大疼。”她跨進澡桶裏坐下,故作輕松地道:“血剛流出來的時候,傷口便結住,也不是什麽會留疤的傷,等再過半個月,這些傷痕就看不出來。”

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,赫連卿便沒再說什麽,拿過亞麻布來給她擦拭身體。

此刻的二人之間,沒有任何欲.念,只有尋常夫妻間重逢時的欣喜,與溫馨。

洗完澡,他拿來藥膏給她抹藥,抹完身上,又換至雙腳。那雙原本白嫩的玉足上,如今卻諸多水泡,看得赫連卿心中又是一陣難受。

忍著心疼給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藥膏,生怕自己稍微多用點力,弄破水泡也弄疼她。

等終於抹完藥,他便將她箍在懷裏,遲遲不肯放開。

溫若言知道他心疼,撫摸著他的背以示安慰,嘴上也轉移著他的註意力,“對,如今我已見到你的人,明日我修書一封寄給家裏,你讓人快馬加鞭送回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他的聲音悶悶的,沈默片刻,忽而道:“言言,可不可以……把那紙和離書還給我啊?”

懷裏的人一楞,掙脫出來不明所以的看著他,“什麽和離書啊?”

赫連卿也一楞,“陛下令我即刻出征前,我曾寫一封和離書給你,你沒有收到嗎?”

“沒有啊。”

“這就奇怪,會不會是你忘?”

她又仔細回想一遍,仍是沒想起來有什麽和離書,“我壓根就沒見過什麽和離書啊,你讓誰送來給我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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